历史钩沉:1978年12月16日杨庄特大火车相撞事故
1978年12月16日凌晨。刺骨的寒风中豫东平原沉沉入睡。没人料到,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大火车相撞事故发生将举国震惊。由西安开往徐州方向的368次列车向东一路急驶。按运行图规定,该趟火车在杨庄站要在侧线停车6分钟,等待其它列车通行后再开动。然而这次车过杨庄站没在规定的车位停下来,却一改常态,如同失去控制的铁龙,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向前冲去。
两个司机睡着了~车错过了制动时机,危险袭向了毫无准备的人们~车上绝大多数旅客已睡熟,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一对新婚夫妇带着对新生活的畅想,梦中露出了甜蜜的微笑;一双可爱的双胞胎,从郑州上车开始就在妈妈怀里打闹撒娇,此刻也已挡不住睡意袭来,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几名回家探亲的旅客归心似箭,抬头呆呆地望着车顶天花板,又累又困的他们大脑已不太清醒了,车上偶尔有来回走动上厕所的,但也是睡眼惺忪,谁也没有意识到死神步步在逼近。
凌晨3时许,凄厉的汽笛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从南京至西宁的87次列车呼啸而来。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368次列车机车拦腰撞上87次列车的第6节车厢。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87次列车的第7、8、9、10节车厢在十几秒钟之内相继与368次列车的机车相撞。巨大的冲击力使几节相撞的车厢与列车主体断开,滚落在道轨外面。长长的车厢像麻花一样扭曲在道轨几米开外,行李架上指头粗的铁条折成了一段段,火车地板残片横飞。巨响迅速传遍了方圆十余里,土地似乎也在不住地颤动。沿线的不少群众误以为地震发生了,抱着被子,衣冠不整,甚至赤身裸体夺门而出。豫东平原在惊愕中屏住了呼吸。清醒过来之后的当地老百姓,不约而同地把惊恐的目光投向了杨庄车站的方向,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撞击的87次列车的许多乘客就倒在了血泊中。哭声喊叫声此起彼伏,发生事故的铁道路段顿成人间地狱。很多人还没从睡梦中醒来,生命之花就在一瞬间凋零了。伤亡325人~其中死亡106人,重伤47人,轻伤172人。
这是截止到当时中国铁路史上最大的一次恶性事故~这个数位震惊了党中央国务院。当地群众闻迅赶来,自发营救伤员。短短一小时,人民解放军驻兰考某部火速赶到,实施警戒和救援。当地政府和社会各界也在最快的时间内组织力量赶赴现场,参加救援,附近医院的病床腾出来了,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品都被抽调过来……当日,国务院、铁道部就责成郑州铁路局抓紧处理,认真做好善后工作。铁道部专门派来了3名副部长到事故现场考察,研究抢救措施。
杨庄事故是惨烈的,救援活动也是惊心动魂的。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当时的新闻媒体没有刊发有关消息,救援工作也很少留下资料,为现在留下了如此多的遗憾。踩着厚厚的大雪,我们奔走在事故发生地附近的村落之间,寻找当年的目击者和参加抢救的人。从他们的讲述中真切地感受到现场焦灼的气息。老农民李二小就这样走进了我们的视线。惨痛的回忆,都刻进了额头皱纹最深处。
当年参加救援的兰考县仪封乡李寨村农民李二小不愿被称作“英雄”,更不愿过多谈及那次事故。当时的情状深深刺激了他,每次叙述杨庄事故,他就如做噩梦,手总是不停地颤抖。老实厚道的李二小大名叫李桂书。由于干活勤快,与人和善,人们都喜欢叫他的小名李二小,大名反倒很少有人知道了。
25年前的李二小32岁,在杨庄车站当临时工。嗜酒如命的他在当年12月15日夜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到家一头扎在床上睡得十分沈,还是被车站的巨响惊醒了。李二小条件反射似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抓件衣服蹬上鞋子就冲向了车站。没有一丝星光,寒风像刀子一样扎在李二小的脸上。一出村口就听到阵阵哭声嚎叫声从车站方向传来,看到平日里矫龙般的火车瘫倒在地上,残片和旅客行李散落得满地都是,李二小感到背上冒出了一股透心的寒意。现场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在忙碌,李二小认得他们都是车站的职工。现场更多的是一些惊慌失措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傻的旅客,他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还没从惊悸中回过神来。
整个场面慌乱不堪,车站人员忙得焦头烂额。李二小冲大伙儿喊道:“车外的伤员只能等待救护车,我们要先把车厢里的人救出来。”说完,他从别人手里抢过一把钢钎,钻进一节翻倒的车厢内。从破碎的车窗爬进车厢,李二小看见车厢的座位翻到了头顶,歪歪斜斜,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断裂行李架的铁条横七竖八。旅客们大都不省人事,有的伤至要害部位,已经死去。还有一些被重物压着,呼救声已相当微弱,命悬一线。在李二小爬进的窗口旁边有一个面孔朝下的姑娘,李二小打算拉她一把,可是刚一伸手扶,她的身子却重重摔在地上,再看她腹部已被断掉的行李架的铁条扎了个大洞,肠子流到了外面。脸上还残存留着她离开人世时的痛苦。“快——救救我……”微弱的求救声从撞开的车门下传出。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满脸是血,正艰难地伸着一只露在外面的手,向李二小求救。李二小连忙把钢钎伸到车门下,用尽全力一点点撬起已变形的车门,才把那人给拽了出来,可那人的右脚已被挤掉。一看到自己右腿的森森白骨,那人惊叫一声晕了过去。李二小把他抱了起来,又从自己进来的窗口把他递了出去。转过身,李二小又看见车厢角落里一张几岁的小男孩的脸在一大堆行李下露出来。小男孩脸涨得通红,气喘不止。李二小小心地把他身上的杂物搬开,才看清他脖子被扭曲的行李架卡住。李二小使劲搬开行李架,才把小男孩救了出来。
文化程度并不高的李二小,却在这次抢救中领悟到了生命的意义。自此以后,李二小很少向别人讲自己救人的壮举。每年他都会到杨庄事故纪念碑前看看,默默蹲在地下,对着青石碑抽上两枝烟,袅袅升起的烟雾淹没了他的表情,只有一闪一闪的火光在夜色中似在诉说着什么……
就在人们积极抢救旅客的时候,肇事的368次列车正副司机马相臣和阎景发也先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和着泪水说出一句话:“还不如被撞死的好~”那一刻,没人知道击溃他们内心的并非生的绝望,而是无边的悔与恨。
他们无法面对这无情的事实,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由于自己的疏忽,竟然导致了列车的颠覆,让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因此饮恨而去。无颜再见世人,然而他们却偏偏没有在事故中丧生,捡回了两条命。仿佛上天要让他们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并将为此接受法律的审判和道义的谴责。然而,他们感到自己毕竟太渺小,如何能承担起如此重责。
他们胆怯了,一场谎言由此而生。两人商定,对外人称阎景发出兰考站后就进入机械间检查,直至事故发生,而马相臣没能在杨庄停车是由于风泵途停,风压低,制动不灵所致。两人费力地爬出火车头,踉踉跄跄地扑倒在沙土地上。听着不断传来的呻吟声和哭声,看着七零八落、重创被毁的车厢和身边的种种惨状,他们的心枯如死灰。过了好久,一阵悸人的哭嚎才从马相臣胸腔中发出,带着悲伤的气流冲出声带时如被毁列车一样被扭曲,声音压抑而沈闷。
一个忙着救人的民工看见他这副样子,打算扶他起来,可刚伸出手就被马相臣的身子躲开了——他连让别人搀扶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人又去扶阎景发,阎景发像被冻僵了的冰块一样目光呆滞,动作机械无力。世上没卖后悔药的,如果有,付出任何的代价他们也愿意买。
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回忆起一天来的经历,两人好像还在梦中——1978年12月15日早上,368次列车副司机阎景发按惯例来到单位郑州机务南段学习。到了段上得知当天的学习任务是看一部电影,于是在点完名后他就回到了家。居室狭小,使房间里许多东西没地方放,杂乱地堆在一起,让阎景发一进家心情就很不舒畅。阎景发不希望这种环境影响到自己的孩子,用了一个上午来收拾家里的物什。快到中午时,他给家人做了顿午饭。午饭后的阎景发本来想休息一下,可刚上床,3岁的孩子就趴在他身旁哭闹。他只得起身哄孩子,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下午2时,他爱人才下班回家。原以为可以休息了,可爱人说家里的自行车税牌还没办。于是阎景发又出门办税牌。办完税牌回到家,爱人已经上班走了,而孩子还在哭闹。无奈之下,他只得再哄孩子。下午5时阎景发又做了晚饭,直至7时赶往机务段也没能休息一分钟。
在机务段,阎景发见到了搭档马相臣。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合作执行陇海铁路郑州至徐州区间的列车牵引任务,这天并没感到什么特别。他们一起来到机车库,对0194号机车进行一番检查调试后,于晚上9时30分将机车开出库,10时30分,他们驾驶的机车驶入郑州站三股道,等候牵引368次旅客列车。列车缓缓驶出站台。行至开封东站时,一天没睡的阎景发觉得太困了,就对马相臣说:“我打个盹。”这个盹阎景发直打到兰考站。16日凌晨2时59分,列车从兰考站驶出,阎景发看看没什么异常情况,就又闭眼睡了起来,只剩下马相臣一人在驾驶。列车即将行至杨庄车站时,早已困倦不堪的马相臣实在坚持不住,就喊:“伙计,醒醒~”想让阎景发替下自己。但阎景发全然不知,马相臣没有再喊,他将时速调至40公里/小时进入杨庄车站侧线准备停车。
但此刻疲惫感袭来,他闭上眼睛睡着了。而此时,运转车长王西安正在行李车与列车长对小站停车时间长短问题进行着激烈争论,全然不知车已进站。列车在没有任何紧急制动的情况下,没有减速驶向正线。列车将要出站时,马相臣突然被迎面而来的87次列车的汽笛声惊醒,灾难将至的念头一闪划过他的脑际,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手忙脚乱地使用非常制动。一切太晚了,368次列车带着巨大的惯性冲向了87次列车的腰际~
1979年10月20日郑州铁路工人文化宫。庄严肃穆,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杨庄事故案件。由于杨庄事故影响极大,社会各界极为关注,上千人闻讯云集而至,翘首以待法律将如何评判共和国的铁道在线最惨痛的灾难。这一天,郑州铁路局开通了铁路沿线电话会议室的电话,3万多名铁路职工、在庭外旁听审理情况。事故发生之时,已羞于活在人世的马相臣、阎景发和王西安作为检察院公诉物件,被带上了法庭。他们头颅低重,极力摆脱上千人的眼睛向他们投出的谴责之网。上午8时30分,审判长宣布开庭。刹时间,法庭的空气如同被凝固了一般,众人也象失去了呼吸似的一般,现场超乎寻常的寂静。郑州市人民检察院的检察员作为公诉人向法庭提起公诉。他们严肃地指出,1978年12月15日,郑州机务南段机车司机马相臣、副司机阎景发驾驶东风3型0194号内燃机车,在郑州站牵引368次旅客列车前往徐州,按铁路运行图规定,于16日3时11分在杨庄车站须停车6分钟,等待87次旅客列车驶过后再开动。但马、阎二人在进入杨庄站后打盹睡觉,没有按要求在规定地点停车,继续以40公里/小时的速度向前运行,与正在以65公里/小时的速度进站的87次列车侧面相撞,造成旅客重大伤亡,是建国以来罕见的列车相撞特大事故。
郑州列车段运转车长王西安,值乘中精神涣散,不监视列车运行,不按规定立岗,当列车越过停车点也未采取紧急停车措施。这次事故的发生,完全是由于司机、副司机和运转车长违章、违犯劳动纪律造成的。事故的惨痛让公诉人陈述的语气渐显激愤,那种自然流露的感情感染着在场所有聆听的耳朵。许多人额头积聚起了愤怒的眉峰,而眼眶溢出了伤感的泪水。公诉人称,市检察院对此案进行了大量调查取证工作,向法院递交了起诉书。鉴于受害的旅客和遇难旅客家属以及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要求,请法庭对杨庄事故主要责任人马相臣、阎景发和王西安给予惩处~公诉人话音一落,整个法庭掌声四起。
一些人从旁听席上站起,高喊:“严惩罪大恶极的火车司机”和“向他们讨回血债~”面对群情激愤的场面,审判长和陪审员都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几经要求,现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随后,审判长及陪审员向被告分别讯问了事故发生的全部经过,鉴定人员宣读了有关技术鉴定的结论和记录。旁听群众的呼喊像一条条鞭子一样抽打在被告三人的心上,他们已不再害怕,只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一次偶然的事件,竟然置他们于千夫所指之地~在接下来的法庭辩论中,他们倒显得很平静。
被告阎景发和王西安分别陈述答辩。他们承认了自己应负的责任。被告马相臣在辩护陈述中,也承认自己不该在值乘中打盹,自己应承担法律责任。此外,他又出人意料地提出造成事故的另外两个主要原因:1、单线行车的中间站在没有隔开时,不能同时接发列车;2、机车质量不良有“途停”。马相臣声音微弱。然而,他还是一字一顿地解释说,自己不会推脱罪责。但是这次重大的灾难所带来的损失太触目惊心了,他必须把导致事故的各种原因一并提出,希望铁路和机车所存在的问题都能够得到有关部门,尤其是一些领导的重视。如果隐患不除,以后会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故,将很难说针对马相臣陈述的两个“另外”主要原因。
公诉人指出,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铁路技术管理规程》第230条规定,杨庄车站没有6‰的下坡道,是可以同时接发列车的。公诉人还指出,事故发生后,郑州铁路局组织技术鉴定小组,对东风3型0194号机车相关制动部件作了机能试验,一切正常。符合技术规定。在事故发生前,马相臣等在库内接班时,经过检查并没发现和报告机车制动系统有异常现象,运转过程中也无不良情况出现。郑州机务南段值班员、杨庄车站值班员,以及当日值乘368次列车的乘务员和87次列车的司机都出庭作证。郑州铁路公安分处技术科也当场公布了勘察结果,并出示了事故造成恶果的资料和照片。看到这些照片,参加庭审的人群骚动了,人们义愤填膺。一百余条无辜的生命,血淋淋的惨痛教训,面对这些数据和图片,旁听者们再也坐不住了。再加上公诉人的慷慨陈辞,法庭的气氛沸腾了。老百姓有句口头禅,叫做“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然而法律需要摒弃更多人为的情绪,客观公正地审视违法犯罪事实,作出最后的判决。面对汹汹民议,如何保持法律的刚性和理性,使判决令人信服,成为审判人员和群众共同关注的焦点。
律师据理雄辩法庭公正宣判律师,在国外电影里擅于唇枪舌剑争辩的人物,在人们的意识里距离自己很远。然而,在杨庄事故的审判法庭上,大家发现他们就坐在现场,虽然他们不着法袍,但大家还是感到了一种陌生乃至不适应。从1979年开始,也就是在杨庄事故发生后,我国恢复中断了20多年的律师制度。这是我省实施律师制度的第一起公开辩护案。再加上《中华人民共和刑事诉讼法》颁布,杨庄事故案件的审理恰好被郑州市定为贯彻这部法律的试点。这起案件的审理和辩护过程本身,就十分吸引公众的“眼球”。为被告辩护的两位律师王润屋和梅养正同样成了焦点人物。本案中两个司机的辩护律师王润屋,当年才48岁。1979年刚刚重返律师岗位,此前他曾在郑州市房管局工作。整整一个夏天,他和梅养正顶着烈日和暴雨,骑自行车四处奔波,作着艰苦细致的调查取证。王润屋在调查中发现,马相臣的住所紧挨一家工厂,工厂噪音很大,白天根本无法休息。而阎景发家境很不好,上要解决父母的户口问题,下要解决三个孩子的上学问题,爱人平时工作又忙,晚上跑车白天无法正常休息。两个司机身上,实际反映出了当时铁路系统对职工,尤其是夜间跑车的职工生活关心不够的事实。
王润屋又仔细翻阅了《铁路技术管理规程》,结合杨庄事故,他认为:一、杨庄车站只是一个四等小站,只有正线、侧线两股线路,没有隔开安全设备。《规程》规定:应禁止同时接发列车和同方向同时接发列车。事故发生当夜,即1978年12月16日,该站却同时接
发了两对列车,这实际是违反《规程》规定的。事实上也正是此举为事故的发生埋下了隐患。二、被告人马相臣、阎景发是蒸气机车司机和副司机,根据《规程》中“未经技术训练和考核,没有取得内燃机车司机驾驶证,应禁止承担内燃机车驾驶”的规定,马阎二人此次出乘,本身就是其单位的错误安排。因此,其单位对事故的发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庭审中王润屋将这两条主要原因和两人的家庭情况做为辩护理由进行陈述,得到了合议庭的高度重视。
后来成为河南省副主席的梅养正,适年50岁,他是郑州市的第一个专业律师。由于具有深厚的法学造诣,加之平常所表现的与众不同的冷静与胆识,被指定为王西安的辩护律师。该他出具辩词了。只见这位目光炯炯,一身儒雅之气的律师从容站起,镇定地扫视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现场顿时陷入了平静。大家想知道,这个律师怎样为被告开脱。他认为,对于本案来说,只有把责任者绳之以法,才能告慰死者亡灵。3个一向普普通通、平静生活的人,怎能因一次疏忽而独咽下这天大的苦果,他们推不掉各自应担负的责任,但他们的失误如果没有客观因素,杨庄事故也不会发生。如果把全部罪责都推向3人,同样不符合法律的精神。作为一名律师,自己有责任澄清事故事实,明确责任,维护法律的公正和尊严。梅养正语言简洁,只为王西安提出了两条辩护理由:一是作为运转车长,在行车过程中应该在列车最后的守车值乘,而368次列车当日运行时并未加挂守车,王西安只好坐在列车后面的行李车值乘,有列车长和行车员出庭作证,撞车前王西安是在谈工作而非聊天;二是王认罪态度较好,事故发生后及时下车抢救伤员,有立功表现,这与二司机事发后订立攻守同盟形成鲜明对比。因此,梅养正建议予以从轻处罚。两位律师的辩护无疑是成功的。他们恳切的话语,扎实细致的调查,有理有据、合情合法的陈述,打动了人们的心。辩护结束后,法庭再一次陷入宁静,所有的人都凝神沉思。可是片刻之后,法庭气氛急转直下----两位律师的辩护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基于案情事实,法庭当庭宣判:马相臣,杨庄事故直接责任者,判处有期徒刑10年;阎景发,杨庄事故直接责任者,判处有期徒刑5年;王西安,杨庄事故直接责任者,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经过长达六个多小时的庭辩,下午3点5分,审判结束。
整顿
铁道部递交报告承认领导负有重大责任
杨庄事故发生两天后的12月18日,铁道部部长郭维城给党中央和国务院写了一份请求处分的报告,报告中说“这次事故,说明我们工作中有很多缺点、弱点,思想不过硬,作风不过硬,致使党和人民受到莫大的损失。我深感责任重大,对党、对人民难辞其咎。谨恳切请求,给予我应得的纪律处分,以教育我本人和全体职工,而警惕未来。”
铁道部副部长、郑州铁路局局长廖诗权也于20日向中共河南省委、铁道部党组递交了请求处分的报告。
当天,郑州铁路局党委给河南省委、铁道部党组递交的《关于十二月十六日陇海线杨庄车站发生重大伤亡事故的检查报告》中说:“这件事故虽然发生在下边,但是从我们领导上检查,是负有重大责任的”。
这一年,铁路系统在“文革”中受到的破坏,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管理不严,纪律松散。在自上而下发动起来的劳动纪律检查中,就发现一件从未被重视过的隐患:马相臣与阎景发互换开车由来已久,每次车过开封站到罗王站这个地方时,他们二人就换班开车,轮流睡觉。因为罗王站是他们开的这段路的中点。
杨庄事故之前违章事件五花八门
1979年公布的郑州机务南段杨庄事故当年和次年的部分违章违纪事件五花八门。
其中,发生在杨庄事故之前的违章事件有:
1978年元旦,192号机车牵引338次旅客列车至民权站,副司机下车买花生,到商丘后不休息,乘车3小时把花生送回家,后又从郑州乘车5小时赶往徐州接班。
3月5日,0054号机车司机出乘前喝酒,几小时酒气未消,被分局检查组发现后停止工作。
7月,一吴姓司机趁副司机去餐车买饭,置千余名乘客的生命安全于不顾,在机车的驾驶室内搞男女关系,使飞驰的列车在几个区间无人驾驶。
10月8日,54次客车,应在杨楼车站停车等会103次列车。但司机违章作业,该停不停,以65公里的时速闯出信号机,挤坏道岔冲入正线,与迎面以80公里时速开来的103次客车险些相撞,停车后两车仅差400米。
杨庄事故之后的1979年3月11日,由0187与0009机车双机牵引的载有对越自卫反击战伤病员的军事卫生专列,司机忘记关闭重联塞门,机车无法制动,在长大下坡道时,列车超速到115公里,险些造成全列颠覆。
1979年元月26日,国务院向全国发出的《关于陇海线杨庄车站发生旅客列车相撞重大事故的通报》中说:“在铁路管理方面还存在不少问题,这次杨庄车站撞车事故的发生,就是一次大暴露”。
警笛
“机务段有一句话,客车安全大如天,客车人命关天,这是不同于货车的”,于增润说。杨庄事故以后,郑州铁路局各处都醒目地写着“违章就是杀人,违章就是自杀”“违章违纪可耻,发生事故有罪”。
1980年郑州铁路局、郑州铁路局政治部下发的《一号文件》,将每年的12月16日定为“路耻”日,作为全局的安全教育日。
出杨庄站往东不到200米处,一片小松林中,庄重的大青石碑上书:沉痛悼念杨庄事故遇难旅客。
杨庄再次通车后,从这里驶过的列车,都会自发地拉响汽笛,向活着的人发出警示,向死难者致礼。
这起罕见特大事故的影响,震撼中原、波及全国。斑驳的血痕和闪烁的泪光冲洗出铁路部门在管理中存在的种种深层问题。比如领导工作不扎实、不深入,对安全生产抓得不严,不细,对运输生产着急工种和要害部门抓得不狠,要求不严。此外对职工特别是一线职工生活缺乏关心,基础工作薄弱等问题都十分醒目地暴露在世人面前。为了吸取血的教训,1978年12月19日,郑州铁路局召开全局广播电话会议,局长廖诗权亲自动员,分析事故原因,号召全局职工及家属行动起来消除安全隐患。铁路局还组织全局中层以上干部1140人深入基层抓安全生产工作。郑州机务段在事故发生后,加大科研力度,在机车上装备了无线列车调度电话、机车自动信号系统和机车自动停车装置。这些安全技术措施后来推广到郑州铁路局乃至全国铁路系统,有力地推动了全国上下的铁路安全运营。为了保障值乘人员得到良好休息,郑州铁路局普遍建立了待乘室,值乘人员出车前至少要在此休息4个小时,待乘室管理极为严格,这一措施延续至今。
杨庄事故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郑州铁路机务南段所有内燃机车驾驶室内都有一行醒目的红字----“牢记杨庄事故血的教训~”在提示每一位司机行车安全。1979年8月,一个阴雨霏霏的日子郑州铁路机务南段一行人来到杨庄车站事故现场。200多天的日出日落,使事故现场几经雨雪洗刷和烈日曝晒,已与他处无异。然而,面对眼前冰凉的道轨,听着一趟趟列车疾驰而过的声响,众人仿佛看到了悬浮空中不愿离去的百余冤魂。连绵不绝的雨水像他们永不干涸的泪在众人心头滋洇开来。死者长已矣~惟一堵石碑长立于斯,年年凭吊
当年老师傅说过:只是从杨庄事故以后,机车乘务员的住房问题,才开始在铁道部关于安全生产的文件里出现而且持续了很久,这也是杨庄事故给我们带来的一点变化吧。
不知道马相臣老师傅现在是不是还健在,他的住房条件改善了没有,无隔开设备不能同时接发旅客列车、机车全部配置“三项设备”、乘务员待乘室备班,已经解决。蒸汽机车司机、副司机驾驶内燃机车虽然违规但与事故无关,乘务员住房喊了三十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
(注:文中配图均来自网络,大多和事件本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