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干预热线,求生热线
真正严肃的心理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直面自杀。
自杀预测是否准确,危机干预是否有效,答案都非常清晰和真实。
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这本身就是在回答人性的最根本的问题。
——徐凯文
01 关于自杀你需要知道这些!
▶ 拨打自杀干预热线是个体求生意志的体现
在常识里,一个人打电话来说他要去自杀了,往往是心意已决,这是一个求死的举动。
事实上,80%的自杀者在其行动之前会向外界释放求救信号,真正自杀致死的个体几乎不会拨打自杀干预热线。
作为危机干预者,我们要有坚定的信念,即当自杀者拨通了干预热线,他一定是来求生的,而不是求死的。
▶ 与有自杀倾向的人讨论自杀的问题,不会导致他下定决心自杀,或提示他如何成功地自杀。
面对情绪崩溃的来访者,自杀似乎是不可提及的禁忌。
实际上,哪怕是有着强暗示性的来访者,在深度催眠的环境下也能够做出自己的准确判断。
来访者并不会因为我们提及自杀而选择结束生命,如果今天提及自杀明天对方就实施了,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来访者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直接问就无法评估自杀的风险。
直接问,问得具体、详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帮助咨询师做出准确的危险性评估。
▶ 自杀往往并非出于一时冲动。
自杀分为冲动型和非冲动型自杀,非冲动型自杀意味着实施者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对自己的自杀行为有事先的准备。
调查数据显示,非冲动型自杀(约92%)远比冲动型自杀(不到6%)常见,非冲动型自杀的发生率是冲动型自杀的15倍。
对绝大多数自杀的实施者而言,自杀行为并不是一个开关,按下按钮就实施行动。相反,自杀存在过程和阶段,从时间、地点、自杀的方式,到工具的准备,实施者往往准备了完整的
“自杀计划”,临时起意而冲动自杀的人并不多。
▶ 有自杀经历的人再次选择自杀的可能性很高。
对一般人而言,生死是人生头等大事,所以我们容易自以为是地认为,他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地活下来了,肯定不会再自杀了。恰恰相反,来访者可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有自杀经历的人更可能选择自杀。
曾经的自杀经历透露出三个重要信息——
第一,痛苦。来访者经历了自身无法承受的痛苦或困难,这种痛苦只能通过自杀解决,如果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他还是有可能选择自杀;
第二,脱敏。死亡是令人恐惧的,经历过自杀的人在其自杀经历中突破了对死亡的恐惧;
第三,有经验。作为曾经的自杀尝试者,他知道如何让自己死去,有了成熟的自杀经验,实施者再次自杀成功的风险将大大提高。
统计数据显示,抑郁症人群自杀的风险是一般人的20.4倍,有过自杀经历的人再次尝试自杀并身亡的可能性是一般人群的38.4倍。
所以,如果来访者有自杀未遂的经历,他就非常危险,危险到今天就可能离开。
因此,当我们面对一个有自杀倾向的来访者,首先需要询问清楚的问题是——
“以前有没有想过自杀?”
“是否有自杀未遂的经历?”
“最近一次自杀或自伤的经历是什么时候?”
▶ 性格的内外向与自杀没有关系。
事实上,内外向维度和自杀行为之间没有相关性。
没有哪种性格是病理性的,人格和气质都没有好坏之分。一个事业有成、朋友很多、活泼开朗的人可能存在严重的心理创伤,微笑的人未必快乐。
不要因为内外向性格干扰了你对来访者的判断,内向的人可以很健康,外向的人也可能很痛苦。
▶ 自杀的男性比女性多。
自杀行为存在性别差异。
从全年龄段看,在世界范围内,除了中国,男性实施自杀的比例比女性高出4倍。但是在中国,女性实施自杀的比例高于男性,尤其是在农村,农村女性的自杀问题相当严重。
一方面,在中国,自杀并未被污名化,甚至被描述成解决问题的合理途径,或是自证清白的一种手段;另一方面,工具容易获取,剧毒农药在农村几乎随处可见。
自杀的方式也存在性别差异。男性通常选择暴力、急性的方式完成自杀,如跳楼、饮弹等;而女性一般选择慢性的、较为温和的方式自杀,如服用大剂量药物等。
老年期男性的自杀风险更高,女性群体则更多在中年期选择实施自杀。
▶ 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开始恢复正常,并不是危险已经结束的信号。
非冲动型自杀存在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产生自杀想法。开始纠结挣扎,想死又怕死,在生死的选择之间摇摆。
第二阶段,呼救期。用明显或不明显的方式向他人传达自己想死的信息。
第三阶段,平静期。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快乐和平静,去看最后一场电影,吃最后一顿饭,像平常人一样度过最后一天。
“我每天都活得很痛苦,我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我准备去死的时候,因为我知道我马上就能摆脱掉巨大的痛苦了,我很平静。”
因此,当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开始恢复正常时,绝不代表危险已经解除。甚至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 宁可虚报,不可漏报
* 虚报:没有信号却报告听到了信号;漏报:有信号但是没有报告。
自杀干预和其他的治疗不同,它与生死有关,危机干预者需要迅速准确地做出评估,且只有一次机会。
对于死亡,我们是恐惧的,我们往往希望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去死,并积极地自我暗示。
这种难以避免的侥幸会让我们的判断出现倾向性,即倾向于不当真,倾向于漏报。
如此,我们很可能就这样错过了他的呼救,错过了阻止悲剧发生的机会。
因此在自杀干预中,请保守一些,只要来访者提及了自杀,就谨慎对待,加以重视,对其进行风险评估,若有必要,及时干预。
02 如果接到小A的电话,你会怎样说?
在一个美好的星期三上午,你如约走进教室,准备和危机干预工作坊的小伙伴们分享最近的工作经历。轮到你发言了,你走上讲台,此时,工作电话的铃声突然响起,你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一位来访者,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小A。
小A是一个安静的来访者,咨询时段外的其他时间里,她从来没有拨通应急电话,反常的举动让你意识到,小A可能出事了。于是你离开了交流会现场,进入隔壁的办公室,接通了电话。
这位名叫小A的女孩,前段时间因为父母的突然离世而消沉,有抑郁倾向,又因为实习的不顺利感到压力巨大,今天上司的严厉批评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实上,就在你接通电话的这一刻,绝望的她已经来到了25层楼高的天台,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生死仅在一线之间,作为她的心理咨询师,你要如何将小A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 “这里好高,我明明恐高的,今天却不觉得害怕,哈。”
A:“小A,那里危险,快下来!”
B:“小A,你是不是想自杀?”
▶ “我觉得太痛苦了,活下去真的太难了,为什么这一切偏偏发生在我身上?”
A:“你必须面对啊,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B:“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支持你!”
▶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一个人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A:“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很多意外,亲人离世我们也总得面对的。”
B:“听到你说这些,你觉得非常难过,我只能靠想象理解你经受的一切,但我会尽最大努力。”
▶ “我真的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呢,没有人比我更糟糕了。”
A:“我很抱歉你经历了这些,我能感受到你的难过,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B:“别自怨自艾,这些都不是特别不得了的事情。”
▶ “今天上司批评了我,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A:“我相信这肯定让你很不好过,但是我们或许可以试一试一起战胜它。”
B:“明天就会好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 “我很爱我的猫,它也特别粘我,可惜我没办法陪它过完这一生了。我这么糟糕,离开我她会过得更好吧。”
A:“你有没有想到你死了你的猫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B:“今天有喂你的猫猫吗?现在你一定蹲在门口等你呢!”
更合适的回答:
01 B
02 A
03 B
04 A
05 A
06 B
每个人走出悲伤的历程、方式和时间都不同,有的人需要半年,有的人会历经好几年的时间,有的人则可能停滞在哀伤的某个阶段。在走出悲伤的历程中,痛苦的情绪体验也会时常反复。
这个过程中,人们对生命的意义总有数不尽的思考。自苏格拉底以来,无数睿智的头脑尝试探讨这个问题,但是始终没有答案。而在咨询时,困难和荒谬的地方在于,咨询师要在没有绝对价值标准的前提下,处理大量具体价值的问题。
世界困难而荒谬,但是还是有一代代人前赴后继,希望把世界变得更好。在过去的20年间,中国的自杀率下降了60%,每年有几十万人免于自杀的风险,这得益于心理健康救助系统的完善,这背后是无数危机干预者共同的努力。
关于自杀热线的有效性,至今也没有量化的数据。但是我们相信,危机是具有时效性的,是暂时的失衡,自杀热线的存在可以为许多孤单和失望的人提供帮助,为无数次呼救落空的人提供最后的求救空间。
我们常常将自杀干预热线简称为自杀热线,但是,别忘了,它是用来求生的,打来电话的人们是来求生的,或许我们更该将它称为,求生热线。
“我听到了你呼救的信号,没关系,你掉下来,我接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