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秦淮主旨意思(商女不知亡国恨中的商女底讽刺的是谁)
一千多年前,唐朝大诗人杜牧夜宿在秦淮河畔,有感于当时的灯红酒绿,触景生情写下了一首七绝——《泊秦淮》。
杜牧在诗歌中借古讽今,对晚唐统治者醉生梦死的行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与此同时,还意外地“带火”了南朝陈后主的“亡国之曲”——《玉树后庭花》。
杜牧的《泊秦淮》,具体创作时间不详。不过,金陵位于江苏南京,杜牧一生中经过金陵的时候只有一次,就是在他三十岁时,出访淮南节度使牛僧孺的途中。
在那之前,杜牧早已经写下了他的成名之作《阿房宫赋》。他在赋文最末写明了自己的创作初衷,即:“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杜牧希望借《阿房宫赋》提醒唐朝当权者,以史为鉴,吸取秦朝灭国的教训。《泊秦淮》的创作动机也与《阿房宫赋》一样,只不过这一回他举出的反面例子,是南朝陈国的国君。
《泊秦淮》赏析
《泊秦淮》——唐·杜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白话翻译:
淮河之上轻烟缭绕,天上的明月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夜晚,把船停在秦淮河的酒家旁。卖唱的歌女不知道什么叫亡国恨。敌人已经陈兵江畔,她却隔着江水唱起了《后庭花》。
杜牧这首诗写得非常有技巧,本来按照正常的叙事逻辑,应当先写他夜泊秦淮,然后再写看到的江水、江月,但是他在这里故意把环境描写提前了。
“烟笼寒水月笼沙”,不但先声夺人地写出了秦淮河上轻柔朦胧的美景,同时也写出了夜景背后暗藏的隐忧。在晴好的天气下,诗人笔下的明月一般会被描述为“皓月”、“明镜”。
可是,杜牧这首诗中的明月,却笼罩着一层纱。按照民间气象学的说法,杜牧当时看到的明月是“毛月亮”。而“烟笼寒水”,则是指江面上起了大雾。
“月亮带毛边”、“江上起大雾”这两种自然现象,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而“暴风雨”在这里指的不是普通的天气现象,其实是唐王朝内部隐埋的亡国危机。
在这样一个夜晚,杜牧把船停在了金陵城中最繁华的风月场所。船边就是达官贵人们游宴之地,那里的人们完全感受不到危机的到来。
“商女不知亡国恨”里面的“商女”,本来就是社会最底层的女子。她们大多是不认字的文盲,不知“亡国恨”,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所以杜牧在这里想批判的并不是“商女”,而是那些雇佣她们唱歌的达官贵族和唐王朝的统治者们。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他们还在听“亡国之音”。
末句“隔江犹唱《后庭花》”里面之所以有“隔江”一词,并不是因为作者听到的歌声,而是从江对岸传过来的。诗里交代得很明白,他的船就停在酒家旁边。
这里写“隔江”,是因为杜牧创作时,联想到了南朝陈后主亡国时的真实场景。《玉树后庭花》是陈后主在祯明初期,大约公元587—588年创作的一首歌曲。
在陈后主写这首歌时,隋文帝杨坚已建立了隋朝。杨坚想出兵灭陈,于是在开皇八年(公元588年),下诏书历数陈后主二十大罪状,随即派杨广、杨素等人,率军直取江南。
隋军陈兵五十万于长江边上,可是陈后主还在大造寺庙、修什么七级浮屠。又跟张丽华饮酒唱歌,胡天胡地。
朝中有大臣主张出兵抵抗,陈叔宝却表示拒绝,他说:“王气在此,自有天佑。齐兵三来,周师再至,无不摧败而去,彼何为者耶?”而大臣孔范则说,有长江天堑,隋军又飞不过来。
杜牧在创作《泊秦淮》的时候,因为想到了历史场景,方有“隔江”一说。意喻敌人已经杀到了长江对岸,你们还在学那陈叔宝,唱响“亡国之音”。
杜牧借古讽今,讽刺的本是当时的唐朝统治者,但是由于历史上像这种不知道亡国恨的“商女”太多了,所以这首诗的流传极广。
人们因为这首诗,记住了《玉树后庭花》和陈国亡国的历史。正如杜牧在《阿房宫赋》末尾提到的那样。
秦国亡国了,秦人来不及替自己哀伤。于是后代就替秦国人去哀伤,但是后人只是哀伤,却不吸取教训,接着又重蹈覆辙。于是又有后来者哀前者,如此循环往复。
隋灭了陈,可是隋炀帝却没有吸取陈后主的教训。于是李商隐又写了一首《隋宫》讽刺杨广说:“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后来南唐灭亡时,李煜也想起了陈叔宝的典故。
这一回,李煜不用别人写诗来讽刺自己,他自己作了一首《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词中有云:“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
作为一名和陈后主相似的亡国之君,按理说李煜已经做到了“自哀”,并且自我检讨了,可是后人仍然不能从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到了宋代,王安石又作一首《桂枝香》,在忧心国家政治的同时,回顾杜牧《泊秦淮》。他在词末感叹:“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楼头,悲恨相续。”历史总是循环往复,那些位高权重者,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难怪黑格尔会说:历史给人们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吸取教训。
结语
杜牧这首《泊秦淮》即景抒情,借古讽今,不经意间命中了一个发人深省的哲学话题,那就是——人们永远记不住历史的教训。
它仿佛是一个人类历史上永不结痂的恶疮,一年复一年,一代复一代地在泛黄的史册上缓慢地流脓。
有人提前发现了它的存在,结果却无力阻止它的溃烂。只能为一代又一代的诗歌创作者,提供创作素材。
正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这种内在的悲剧张力,帮助诗人完成了他们的杰作,但是最后这些作品又沦为了“商女”看客们的消遣。
话又说回来,其实历史上也有能吸取教训的统治者。有时候,统治者们明显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吸取前朝亡国的教训,可依旧免不了亡国,最好的例证就是大明朝。
明朝破元而立,被认为是史上最有骨气的朝代。明朝末代皇帝崇祯,也不是不刻苦,也不是不努力。谁知汉家二百多年江山,最后还是落入清朝手中。不过,那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